皮休休

光榮之後 - 轮回篇(二)

    与肖时钦在咖啡厅道别后，江波涛追上周泽楷。 

    对于靠近自己身旁的江波涛，周泽楷并没有表示什么，就这样让对方跟着自己走进了宿舍房间。虽然在战队里的大家都是住在同一层的，在轮回里却只有江波涛知道周泽楷的房间长什么样子。从各方面来看周泽楷的确是个非常重视自己私人空间的人。 

 

    能进入他的私人空间的人非常少，至少在轮回里就只有江波涛一个，周泽楷也知道江波涛自己对这一点是乐不可支的。无论队内队外，他们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同步率，因此有人开玩笑说江波涛是周泽楷的电波感测器。很多人对他们两个人的理解只停留了在这一部分，以致于在轮回粉丝群——特别是女性粉丝当中，非常好奇他们两个究竟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搭上天线”。 

 

    江波涛对这个“好友”的位置感到愉悦，这个原因就很明确了，他是冠军队的副队长，而和他共处的是传奇一样的枪王，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啊！当然，江波涛也是有能了解这位队长的方法，才会被方明华推选为副队长的。 

 

    当江波涛替自己锁上房门之后，周泽楷终于缓缓开口：“……没必要。” 

    “我并没有在意肖时钦对你或者对轮回的想法啊，就当聊天而已。”江波涛说得轻松，但是周泽楷知道这起事情没这么简单。 

    “……孙翔？”周泽楷又问道。 

    “他们之间的确比想象中来得友好，不过我看不出孙翔是那种会留恋的人吧？所以应该没问题的啊。”江波涛安抚地笑了笑，还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我说吶，小周……”江波涛用手轻拍了怕他的背部，“你这样想太多，太累了并不好。”

    “……太懒。”

    “噗，你打荣耀的生活都快过得像狂躁病患者了啊！你竟然还担心现在进度太怠慢了吗？我就特别希望你别觉得还不够刺激的。”

    “办不到。”周泽楷只有在回应这句时说得这么坚决。“想要……这样做……”他抓住对方的手，抬头望着还站着的人，眼神清澈。他又再次把自己的欲望对江波涛说出口了。

 

    “好吧好吧！都依你的。”江波涛又被对方这副表情所打败。没办法，谁叫这是自己的队长所向往的？

 

    不过话说回来，江波涛还是觉得自己的队长想得太多了。

    道别时的小情小谊，大家在忙着冲冠军时哪会放在心上？小事情一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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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回忆如同旧照片般发黄，然后卷曲起边角。

    人之所以充满希望，是因为他们在知道结局前都还有乐观的余地。

 

    假如结局不会发生，轮回大概真的可以如此意气风发下去吧？

    但若然事情是真的这么容易如愿以偿的话，那么争取冠军又何妨是一件“小事情”而已？正是因为冠军从来得来不易，大家才会珍重这份光荣，若然得不到这些光芒时，在阴影之中的一切便变得不值得一提的话，这个世界也太悲哀了！但是这样的情况偏偏已经发生在他们身上了。

 

    不会有人说轮回在总决赛的表现强差人意，只不过大家的焦点理所当然是放在冠军队身上的，甚至连自己的俱乐部也没有任何一句鼓励。若然输赢这一切都发生得很顺利成章，哪又有什么可怨？

    没有。

    江波涛心里很清楚，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要是说没有难过和可惜的心情，肯定是假的。只是他格外从容的态度在队友方明华眼中简直像根刺一样，恨不得想要扔到海里，皆因方明华自己对冠军的执着澎涨得太过火了。至于方明华埋怨江波涛这个举动就叫作……迁怒吧。

 

    江波涛在赛后被对方用带刺的语气教训了几句，主要是指作为辅助角色的他没有及时察觉君莫笑的攻击转向，才导致攻击节奏连番出现失控的窘局。他无法反驳对方这些指控，因为他真的有失误，但是他认为这样的话根本没必要在复盘反省之外的场合讲出来。如此低端的埋怨讲出口了，也就更加显得自己不服输，也就是输得更难看了，他自问自己依然是个很有体面的人。而且即使讲出来，除了加深怨气外，什么也改变不了。

    江波涛很清楚方明华的为人，也深明自己需要体谅对方的心情。没有方明华，他和周泽楷当初就不能在轮回里攀上这个重位。周泽楷能够在第六赛季就取代幷未达到退役年龄的队长张益玮是在方明华帮忙之下催成的，而江波涛自己也是得到了方明华的推荐才能一跃副队长的位置。

 

    不过江波涛从来没认为他们干了什么坏事，因为他们是实至名归的选手，谁可以说小周没有资格当上队长？这个世界不是讲实力的吗？我们只不过比较好运气吧。要说的话，他觉得同季出道的于峰可比他幸运多了，一出道就取下了冠军，所以要比较的话就应该去找他来讲，否则辙回话题才恰当。

 

    但无可否认，因为战队讲求的是实力而不是感情，所以自己此刻才会忐忑不安。

    又得向自己承认，是想得比平常多太多了，这也就是输了冠军的影响……叹了口气，江波涛抛开脑海中乱糟糟的思绪，从昨天的那场败北里回到现实中。他已经比平日里稍微起晚了，要来的终归会来，与其乱想，不如起床去面对其它队员吧。

 

    待他打开了门，门后就正正站着孙翔，对方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

    “江副…早安啊！…”孙翔看来有点害怕面对他，在江波涛意料之中，他笑了笑用平常的口吻问安：”早安啊。昨晚睡得不好吗？看来有点没精神啊。”

 

    孙翔看到江波涛对自己的态度和平常没两样，当即放下心头大石，尽管神态还是夹杂些许沮丧和愧疚——毕竟输掉了嬴面这么大的冠军，挫折感比以前要大得多。

 

    “江副……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孙翔怯生生地问，江波涛还真不习惯这样的孙翔，才比自己小一年的健气青年此刻看来就像是一只被雨淋透的小狗，他几乎能看到对方耷拉下来的狗耳朵。

 

    江波涛的沉默似乎被对方理解成了无声的拒绝。“不可以么。”孙翔顿时一脸悲伤，看到他这样，江波涛翘起嘴角：“我还不知道你想拜托的是什么事情呢，怎可以答应啊。”听罢理由，孙翔赶紧解释道：“是想请江副帮忙替我跟队长道个歉的！对江副来说跟队长说话不会很难吧？”

 

    “还是不行。道歉要讲求诚意的，怎可以假手于人？”江波涛说的话很有道理，但孙翔的难处要是这么简单也就不用拜托江波涛了。孙翔还没有放弃，又开口求道：“我不知道队长现在心情怎样，又怕他不回应我，江副跟他这么熟应该会知道他的本意啊……”

 

    江波涛好奇了，“你要是知道他不会回应，那又为什么要跟他道歉了？你什么都不讲，他也不会采取什么行动吧。”“我是感到歉疚了！很想要跟队长道歉啊！江副，拜托你……”所以其实孙翔根本不是从队长的心情去考虑，是自己熬不住失败的情绪……倒也符合他的个性啊。

 

    不是不想帮忙，但是这种事江波涛认为还是应由当事人自己来，所以还是婉拒了孙翔。不忘的是鼓励了他自己去找队长，“小周怎么被你想得这么可怕了？那是我们的队长啊，自信一点！”他拍拍孙翔的肩，在原地目送垂头丧气的孙翔离开。

 

    周泽楷现在怀着怎样的心情，其实江波涛也不知道。

    结束总决赛当晚他们就解散，各自享受假期去了，他也没有特意去找周泽楷。每个人都需要时间独自静一下，他和周泽楷也不例外。

 

    而且，他根本就不担心周泽楷，他是多么坚强的一个人，江波涛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他也很好奇这次会否有点不一样？竟然是带住好奇心吗……江波涛觉得这样想的自己还真的太坏心眼了，不禁轻叹。

 

    带着好奇心和歉意，江波涛一路走向周泽楷的私人训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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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嗒嗒……”训练室传来操作键盘时那阵零零碎碎的声响，这些吵杂声却突显了声音的主人静默细致的性格。长及脸颊的发丝柔顺地垂落在两颊，看来稍为杂乱但乱中有章，幷不会给人一丝不整洁的印象。顺着发丝向下，整洁的运动服下隐藏着强而有力的肌理，表现出他拥有着健康强壮的躯体。紧接窥视他的脸容，无论是俊朗精神的容貌，还是修长挺拔的身躯，这些外表都透露着他一切都很安好，亦无一不表现出他仍处于自己最辉煌的年岁里。

 

    正在训练的周泽楷幷没有发现无声站在他背后的江波涛，更加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江波涛没有打扰他的操作，在旁边拉来一张椅子坐下。

    若干分钟过后，完成进度的周泽楷总算转过头望向身边人，目光一转便是四目相交，二人都没有感到尴尬，同时他们都看得出来对方心里有话。

相处好几年了，怎么可能连这点默契都没有呢？

    “…很好。”是周泽楷率先开口，江波涛微笑点头，回应得理所当然，“我就知道啊！”

    “但也不太好…”周泽楷幽幽说道。

    “诶？”江波涛不解，周泽楷点开了流览器，画面上跳出一个博彩网站，上面有轮回对兴欣那场总决赛的彩池数据。“小周你还有心情照顾这些轮回支持者的钱包啊？”江波涛被对方整得有点哭笑不得，这位队长在赛后比他还从容呢，真是真人不露相。

 

    “小周，”江波涛放轻了语调，周泽楷耐心等待着他的话，“无法三连冠，很可惜哦……”

    “……是啊。”周泽楷终于表现出了一点点忧伤，但是他紧接又说道：“但是，叶神，他应得的。”

    “他才是荣耀第一人，很合理。”他收起了忧伤，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淡定，眼神真诚平静。周泽楷这话讲出了他的看法，也讲出了他的比赛精神。

 

    看到这样的周泽楷，江波涛随即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对方的说法。

 

    江波涛有点感动，他们是输了，他却仍然觉得自己的队长这么完美——全力以赴可以赢得冠军，输了冠军也只是虽败犹荣，大家从周泽楷身上一直都能看到希望，此刻他更加确定自己对对方的信念。

 

    看着神色坚定的周泽楷，江波涛将自己心中细小的感动全部捆扎起来，埋在心底成为下一次奋斗的养料。他坚信着自己会和周泽楷、和队友们一同走下去，然后再一次地获得冠军。

为了能够和大家一直走下去，自己也要变得更强。

 

    此时，江波涛想起了孙翔的请求。把周泽楷带到相对让人放松的环境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帮了他的忙吧！二人离开独立间走进了大伙儿的训练室，映入眼帘的是苦苦哀求着杜明的孙翔，还有在一旁忍着笑的吕泊远跟吴启。江波涛按捺下心中的笑意，感觉自己让原本就不安的孙翔更加不安了。

 

    “大家来一起吃早餐吧！”江波涛招呼着他们三位，还偷偷使了个眼色给孙翔，对方踌躇不安得就像是要向心爱女子求婚的男士，让人看到了既想鼓励他又想陪他闹一番。

 

    正当江波涛想大家可以放下输了比赛的沉重心情时，方明华和轮回老板在走廊上迎面而来。

 

    他们带来了一个重大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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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册子终于翻到了这一页，尽管想再多翻一页，读下去却也只有一片空白。但无论是身处其中的人们，还是作为观众的人们，都清楚轮回本来就是往复回圈的过去和未来。

 

    虽然接下来册子上，只剩下了周泽楷和孙翔的名字。

 

    大伙儿和他们俩祝福过，原本因为不能夺冠的失望都一扫而空；

 

    相信暂时的道别是光荣的前缀，不能一同参与而被遗留下来这种事实带来的寂寞感也只是小小的挫折罢了。

 

    小事情，大事情，

    不管什么，他们已经走在更上一层次的路上了。

 

    前路没什么可焦虑和不安的，因为他们是——

 

    我们【轮回】的周泽楷和孙翔。

 

 

 

    是时候揭开荣耀世界赛国家队的序幕了。

 

 

 

—【轮 回 篇 】完—